For a Thousand More

01

"媽，我出門了。"

吳媽媽在廚房裡應了一聲，"路上小心。"
"知道了，"吳亦凡走到玄關穿鞋，"亦霏還沒起來？"
"時差還沒調過來吧，她整個暑假都非得睡到十一點才甘願，我等會再去叫一次。"
吳亦凡點點頭，"我先走了。"

吳媽媽洗了手出來，往餐桌上盛有皮蛋瘦肉粥的瓷鍋一望，嘆了口氣。
這孩子又只裝了一點點。
回頭自冰箱裡拿出兩個蘋果洗淨削皮去核，吳媽媽俐落地將白中帶著粉嫩淺黃的果肉分為八等份，放入呈好白開水的大碗中，並添上兩匙鹽。
濕漉漉的雙手在圍裙上抹淨，她轉身上樓，敲了敲左手邊第一間房的房門，"亦霏？"
回應她的是匆忙開關的衣櫥聲和少女淒厲的哀嚎，"我快好了我快好了！"
吳媽媽看了眼小客廳牆面上的鐘，"時間還早，妳別急，小心撞到東西。"
才說著，就聽到裏頭砰地一聲，伴隨吳亦霏吃疼的慘叫。
"亦霏妳沒事吧？"
"沒……沒事。"
桌角什麼時候這麼硬了！

吳媽媽按了按太陽穴，"妳好了就趕緊下來吃早餐。"
揉著後腰，吳亦霏哼哼唧唧一拐一拐地提起書包，出房門前探頭望了眼全身鏡，都好，除了表情有點扭曲，其他制服頭髮儀容什麼的都沒有問題了。
走下樓梯，吳亦霏發覺一路上都沒有自家大哥的聲響，"哥呢？"
"學校有事，早就出門了，"吳媽媽把蘋果塊自鹽水中撈起，平均分到兩個塑膠密封盒裡，走出廚房放在吳亦霏手邊，"他早餐沒吃多少，妳到學校記得拿一盒給他。"
吳亦霏吮著調羹上的湯汁，茫茫地點點頭。

吳媽媽看著小女兒，不禁欣慰一笑。
這孩子，終於也高中了。
從來有哥哥在前護著，吳亦霏一路走來與委屈欺負未曾沾上邊，還是嬌憨好動著，相較於吳亦凡的早熟收斂，吳亦霏看來，的的確確是個小高一，尚存飽滿的孩氣及靈動。
三兩下幹光稀飯，吳亦霏抽了張衛生紙抹抹嘴，提了書包就要往外衝。
"亦霏，妳水果忘了拿！"
吳媽媽不經意一瞥，趕忙拿過塑膠盒快步走到玄關，塞進她手裡的便當袋。
"反正最後還不是都進了我的胃。"
吳亦霏略為不滿的抱怨一字不漏地落入吳媽媽耳中，有些好笑，"就仗著妳哥疼妳怕餓著妳。"
"他那哪是疼，明明是想吃胖我襯得他纖細窈窕下巴尖！"吳亦霏扮了個鬼臉。

*

一班一班的學生魚貫入場坐定後，開學典禮正式開始。
吳亦霏是高一新生，依照慣例高一生在禮堂時的座位都是規畫在一樓前半部，她恰好坐在一樓中間前排，稍抬頭就能看到一身整齊制服的哥哥站在台上司儀身後，神情莊重肅穆，及眉黑髮在過亮的燈光下散著光穗，端正俊逸的臉龐也微微反光，看來有如神祇。
吳亦霏知道她哥人前向來是那裝逼樣，怎麼逗都沒可能破功，只是抬抬手對他比了個小樹杈加上一臉淘氣的笑表示自己已經到場了，沒遲到沒逃課，多聽話。
台上一臉淡定的靜澕男神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朕知道了回頭再說，視線又回到標準的水平直視那條線上。
吳亦霏收回手，也不再看吳亦凡，低頭拿出褲兜裡的手機改成震動。

"欸同學。"
不料她身旁的男孩子看來是察覺了兩人的互動，戳了戳她的肩膀，"同學，妳認識前學生會會長？"
吳亦霏回頭望向對方，一個褐髮的少年，五官不是很突出但是瞧著順眼的很，眼睛清清亮亮的如兩潭泓泉，所幸到底是看了她哥那張正看倒看都是帥哥的臉十五六年了，早有一定程度免疫力，"嗯，我哥。"
"真的？這麼看起來，妳和會長真有點像呢，"少年一下子來了興致，伸出手，"邊伯賢，四號。"
吳亦霏笑笑，握了下那隻伸向自己的手，"吳亦霏，十七號。"
"沒想到還真的有女生入學。"
"要不是我哥，我也不會拼死考進靜澕。"

靜澕中學今年改制首度錄取女學生，本就是私校排名前十的學校自然是搶破了頭，再加上開放名額不過三十位上下，吳亦霏國中時成績雖說算的上拔尖了還是險些被刷掉。
吳亦凡看她考前緊張曾經試圖開導她幾個縣市級的第一志願也是不錯的，還被她罵了閉嘴，她就是非靜澕不可別想她會放棄，吳亦凡摸摸鼻子，便沒再說什麼。
雖然吳亦霏總是和吳亦凡鬧騰鬥嘴，終歸是被吳亦凡寵慣了。
長兄如父，爸爸去世後吳亦凡一直身兼父職，淘氣話玩笑話也不怎麼常說，舉動間自然而然多了股父愛，有時她耍小性子就讓她去了，還會想方設法逗她開心，相差不過兩年的兄妹硬生生有著父女般的相處模式和感情。
好不容易命中注定一般，靜澕如釋大赦的開放女生入學，吳亦霏自然是熬夜K書到肝硬化也在所不惜。

"噗，"邊伯賢莞爾，"啊對了，這是我國中同學，鹿晗。"
邊伯賢身邊探出個少年，巴掌大的臉，五官精緻多了，一對雙眼皮格外秀氣，"妳好。"
再次感謝吳家大哥出色的家庭教育，吳亦霏依舊淡定，即便又是個皮相過好的男孩子。
"你好，你們是同學？真好，我朋友沒一個要陪我來靜澕，說是男生太多了可怕。"
"吳同學妳真有趣，"邊伯賢又笑了，眼睛瞇成可愛的月牙形，"我剛剛看了一下，我們班應該只有妳一個女生，幸虧妳好相處，我也放心了。"
鹿晗看了邊伯賢一眼，"我看你去選班代算了，這麼快就在套近乎。"
邊伯賢不樂意了，回頭和鹿晗打鬧起來，"什麼套近乎，這叫交流，交流，你個屁點兒大的熊孩子懂個毛線。"

吳亦霏沒再留意兩人的對話，坐正了又看向台上，碰巧吳亦凡正微皺起眉瞟著她那方向，連忙裝作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這樣看我，被吳亦凡以各種高深莫測的目光掃射了一番。
校長和幾個處室主任苦口婆心兼之給糖又賣弄鞭子了好一段時分，總算輪到學生會報告了。
吳亦霏看著她哥從容不迫地走向講台，調整好麥克風高度，一抬頭，髮如墨啊眸如星，她彷彿聽到了整場芳齡或及笈或雙瓜一百多顆少女心悸動的聲音，一時間呵呵二字充斥她一肺腑，這些傻妹子啊。
吳亦凡嘴角噙著笑，簡單恭喜了新生進入靜澕這個大家庭，也沒多廢話直接進入正題──介紹學校學生會功能，以及各項班際校際活動。
吳亦霏雖然對於加入學生會沒有太大興致，到底好奇她哥整天在忙些什麼，勉強打起精神聆聽隨後上台的前副會長報告。
前副會長個頭略嬌小些，模樣乾淨溫和，和吳亦凡錯身的瞬間兩人身高的落差顯而易見，但他臉上沒有絲毫尷尬，只是向吳亦凡淡淡一笑，五官更顯溫潤，或許是兩人熟稔，或許是他對於這種事並不放在心上，吳亦霏頓覺這學長頗不錯的，也就更加認真。

"吳同學，妳有想去哪個部門嗎？"
吳亦霏正聽的入神，被湊近的邊伯賢嚇到，"啊？"
"就問問吳同學妳想去哪個部門，畢竟前會長是妳哥哥，認識的話有問題也方便問。"
"不知道，再看看吧，反正不急，"吳亦霏琢磨了片刻，語帶保留，"你和鹿同學呢？"
"這樣啊，也是，"邊伯賢點點頭，不再多問，"我們對公活這兩個部門滿有興趣的，之前在國中的時候我是社團裡的活動，覺得這類的工作很有趣。"
吳亦霏笑笑，"的確很適合你。"
鹿晗一挑眉，"這小子還不是看上一屆活動學姐正才去甄選活動的。"
"鹿崽子你今天哪根筋不對啊一直拆我台！"

吳亦霏見兩人又開始喧鬧，適時轉回身子，左肩卻被拍了兩下，耳邊傳來熟悉的低沉男聲，"亦霏，叫妳旁邊兩個安靜點。"
"哥？"
"教官已經在注意他們了。"
吳亦凡直起身子，朝遠邊的教官揚了揚下巴。
大概是氣場的緣故，原先吵鬧的邊氏和鹿氏靜了下來，往吳氏兄妹那面望過去，霎時兩張本就白淨的臉又蒼白上三分。
"學學長好！"
吳亦凡淡淡看了他們一眼，"請尊重台上的人。"
邊伯賢和鹿晗連忙答是，坐正後兩人互相埋怨地睨了對方幾眼。
"哥，媽讓我給你帶了蘋果，我放在教室，你等會來跟我拿。"
"妳拿去吃吧，我剛剛在會議室有吃點東西了，早就不餓了。"
吳亦霏撇了撇嘴，"吃胖了你負責。"
"水果養顏美容著，吃多不礙事，"吳亦凡笑的很慈祥，"妳要是真吃胖了大不了傍晚陪妳打籃球。"

旁邊抖擻著十二萬分精神的邊鹿二人側耳聽這兩兄妹的感性小對話，動也不敢一動，敢情會長大人完全護短啊路人邊鹿二氏已哭。
"好了有事妳再傳簡訊，我該回去了。"
吳亦凡不著痕跡地摸了下吳亦霏的頭，轉身上台回到原先的站位，待副會長報告完便上前接過麥克風，含著淺淺笑意做了總結，末了不忘歡迎新生加入學生會，好處多著，底下為數不多的女性同胞又掉了不少少女心。

*

"呼，剛剛真是嚇死我了。"
走出禮堂的時候邊伯賢在後頭向鹿晗說道，後者認同地點頭，有些茫，"吳學長，真高。"
"快一米九了吧，"邊伯賢縮縮脖子，"應該有比燦烈高。"
"朴燦烈那身高就已經夠逆天了，"鹿晗咂吧了下嘴，"對了，朴燦烈人呢？他不是跟我們同班嗎？"
"誰知道，估計又睡過頭了吧。"
邊伯賢語氣添上了薄薄一層怒意，鹿晗看了看他，"你沒趕他起來？"
"他一整個早上手機都沒開，懶得理他。"

鹿晗知道這兩個歡喜冤家又鬧彆扭，一翻白眼，"這次又怎麼了？"
"我瞞著他去看球賽，被發現了。"
"你們一個暑假也挺無聊的，這也能吵。"
邊伯賢一臉小爺我懶得跟你耍嘴皮子，"他神經質，不關我的事。"
鹿晗自然知道這個跟自己同桌三年的傲嬌是怎麼個傲嬌，不外乎朴燦烈一優質好竹馬管多了，邊伯賢又不是乖乖任人管的貨色，出去鬧騰被抓包又打死不認錯，兩人就這麼槓上。

正值暑假上半接近中間時邊伯賢飛來橫禍出了場小車禍，雖不到上石膏嚴重，但一隻筊白筍般細皮嫩肉的腿還是裹了裡三層外三層的紗布，醫生也囑咐了這半個月別亂跑，怕腿骨有什麼變故，可是他邊爺心心念念的籃球聯賽恰巧就在放風前那個週末開打，思來想去看了會被朴燦烈唸死，不看他自己會鬱悶死，左右都是個死字不看白不看，妥妥地抱了實習醫生哥哥大腿給護士長阿姨賣了萌，拖著想追他同桌的小學弟吳世勛當免費司機並看護，逃院了，當然鹿晗是不知道這對竹馬冤家吵架還牽扯上吳學霸以及吳學霸想追他這檔事。
颯爽地看完球賽，才洋洋得意自己真機智，一打開房門邊伯賢就看到陰著一張臉的朴燦烈。
之後的事情也不需要鹿晗想像了，畫面感應該是夠強烈。
鹿晗鼻子裡哼了一聲，也跩跩地擺上一副好吧你懶得跟我耍嘴皮子我還輕鬆呢的表情，"也就朴燦烈那老好人總讓著你。"

"呿，老好人？老媽子還差不多。"邊伯賢眼珠子一轉，"我們兩個還有朴燦烈同班，不知道暻秀去哪班了。"
"我進校門的時候快遲到了，沒來的及查他的班級。"
"不怪你，我也是。"
兄弟兩互相寬慰一笑，拍了拍肩膀。
剛走回自個兒教室前的都暻秀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奇怪明明是將近九月的天方才那股涼意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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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不棄坑(#